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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9章 故人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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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城的醫師前來虞蘇家, 為虞父換藥, 也順便醫治虞蘇的傷手。虞蘇這點傷, 幾乎不能算是傷,但醫師仍為他擦藥,包紮。離開虞城時, 虞蘇只是一個北區的普通男子,而當他返回,幾乎人人都知道他是帝昊身邊的人, 他是蘇卿。

在故鄉, 虞蘇這蘇卿當得毫無知覺,他還是將自己當成是一位平民, 不覺得自己已經是個貴族了。

醫師喚勉,是虞戍北軍中的醫師, 他跟戍北公子一樣平易近人。他為虞蘇包紮傷口,念道他還得去隔壁照顧一位傷者。

“勉, 我和你過去。”虞蘇知道這是要去隔壁的風葵家,風葵家中有一位特別的傷者,他不是虞人, 而是任人。

回到虞城, 虞蘇就聽父親提起,牧正之子任昉為風夕所救,負傷留在風葵家養傷。任昉亦是虞蘇的一位故友,況且牧正一家對姒昊有恩,是該去探看。

勉想幾步之遙, 哪需要蘇卿陪,不過倒是很樂意他相伴。得蘇卿相伴,可是種榮耀。勉是個話多的醫師,跟以往虞蘇認識的醫師不同,從虞蘇家到風葵家,他盡問些帝昊箭傷的事。帝子不懼弓箭的傳聞,看來也傳到了虞城。

兩人來到風葵家,風葵去捕魚,家中只有風夕和任昉。任昉坐在院子裏,看在院中晾衣服的風夕,看得入神。虞蘇進院,風夕第一個發現他,她激動地差點把手中的一件男上衣掉地上。

“阿蘇!”風夕迎上來,又驚又喜。

“小夕,好久不見。”虞蘇笑語,將風夕打量,她變化許多,出落得更為美麗動人。兩人雖然三年未逢面,但是風夕的近況,虞蘇都從母親那邊獲知。

任昉看是虞蘇,激動地站起來,他瘸著腳走路,喊道:“小蘇。”虞蘇正要過去攙扶他,風夕動作比他快,已經將人攙住了。

“昉,你傷怎樣了?”虞蘇協助風夕,將任昉攙到一旁坐下。“被矛紮出一個洞,好在勉醫師醫術高強,好得七七八八。”任昉落座,挽起下裳,露出他的傷口。

“傷好之前,可不能再亂走動。”勉蹲下身,給任昉換藥。

虞蘇站在一旁觀看,發現風夕對任昉關心有加,他隱隱覺察,兩人可能關系不一般。任昉是個品格不錯的男子,虞蘇為風夕高興。

勉是軍中的醫師,他的醫術高明,快趕上角山營地的壺了。他這人還特別熱情,他被虞戍北派出來給因戰事受傷的虞人療傷,他一家家走動,也不嫌麻煩。

在風家,虞蘇和任昉聊了下角山之事,任葭人在扈叟家中,安然無恙,牧正還活著,姒昊會設法將他贖出來。任昉特別感激,能從虞蘇這邊聽到這些好消息。

勉為任昉換好藥後,收拾下藥箱,便就要離開,他還得去風川和虞正家。虞蘇正好也要去探看,兩人再次結伴。

風夕將虞蘇送到門外,虞蘇這才有機會跟她道謝。他知道他走後,風夕常去他家中陪伴虞母,並且虞父上戰場那會,她還經常給虞母送魚。

“阿蘇,你這些年變了好多。”風夕眼中的虞蘇,再不是當年那個秀美而靦腆的少年。他沈穩,儒雅,風度翩翩,像位大貴族般。

“我還是我。”虞蘇笑答。他心中那個虞城的燒陶少年還活著,那個少年總是有一群可親的小夥伴們。

風夕溫婉一笑,她覺得確實如此,阿蘇看她的眼神還是那麽親切,像對待一位妹妹般。她想起自己迷戀他的那段日子,而今這份情感也已淡薄無痕。

風夕不敢問虞蘇,他和帝昊的事情,她關心,但她默然。看著風雅秀致的虞蘇離去,風夕想,那位帝昊,可真是厲害,搶走了他們虞城最優秀的男子。

風川的傷是皮肉傷,擦點藥就能好,他又皮糙肉糙,一點也沒當一回事。勉和虞蘇過來,他正在院中縫漁網,朱雲背著女兒在屋裏忙碌。風川見到虞蘇,激動地把縫漁網的竹梭子丟下,熱情過來招呼。他們昨天在戰場上相逢,在烽火裏敘舊,相互間對對方近年的情況,都已熟悉。

勉瞧過風川傷口,覺得自己下回也不必再過來了。風川無事,勉打算順道去虞正家,虞正傷得較重。

虞蘇跟風川話別,說他先去虞正家走走,下回再來好好聚聚。風川將妻女喚到身邊,讓女兒喊虞蘇為:蘇叔。聽到孩子稚氣的聲音,虞蘇笑著摸摸她的小腦袋。想想多神奇,他走時,風川的妻子朱雲還沒懷孕,而今小女孩都快兩歲了。

離開時,虞蘇回頭揮手,看著風川幸福的一家三口,虞蘇想,他們的生活很美滿。虞蘇這一生,不會有一個屬於自己親生的孩子,也不會有一個妻子,不過他不覺得遺憾。

勉對虞正家實在不熟悉,虞蘇給他帶路,他跟在虞蘇身邊,絮絮叨叨說著:怎麽住這麽偏僻。等到了虞正家,見到這戶人家只有兩位年輕男子,勉瞬間明白了什麽。

虞正的背部有一處箭傷最是嚴重,那是他護風羽留下的傷口。其它小傷不少,但不要緊。

虞蘇到來時,虞正臥席,風羽在火塘邊煎草藥,他模樣看著很憔悴。勉到席邊檢查虞正的傷口,問問他情況,並給他換藥。虞蘇和風羽圍在一旁觀看,風羽雙手拳住,很是緊張。虞蘇想要是換成姒昊傷成這樣,自己得著急死,他能理解他的心情。

虞正病弱,臉色蒼白,他見到虞蘇,對他笑著點了下頭。昨日在南洹,虞蘇見過虞正,當時他剛受傷,精神還不錯,不似現在這樣倦乏。

勉為虞正換好藥後,留下一些藥粉給風羽,便就離開。虞蘇和風羽將他送出門去,風羽問他,傷能不能好,勉說虞正沒發燒,應該沒事。要是發起燒來,得趕緊派人去虞城通知他。

勉走後,虞蘇和風羽回屋,虞正想起身招呼虞蘇,被虞蘇連忙按住。虞正是個堅韌之人,他的體格強壯,虞蘇想他一定能撐下來。

風羽扶虞正躺下,虞蘇坐在席邊跟虞正,還有風羽交談。三人聊起以往的生活,虞正也問起姒昊的事。虞正在很晚的時候,才知道姒昊是帝子,那時姒昊都已經攻下夷城了。

虞蘇告知虞正,當年在姚屯的姒昊正在逃亡,因此沒跟他說出真實身份。虞正頷首,他清楚,也不介意。想想他可是教帝昊獵鹿的人,傳授給他不少捕獵的知識,也是件得意之事了。

虞正疲憊,沒聊多久便就睡去,虞蘇看風羽幫他拉被子,整理頭發,心裏頗惆悵。虞蘇走前,想將身上的財物留給風羽,風羽說戍北公子賞賜許多,他們不缺財物。

“風羽,我派個侍衛過來,方便你差遣。”虞蘇怕虞正發燒,到時會很緊迫,需要送到虞城去找醫勉醫治。

風羽點了點頭,眼裏噙淚,他心裏難過至極。虞蘇執住他的手,將他抱住,安撫他:“會沒事的,給他治療的醫師很厲害。”

“小蘇,你害怕過嗎?”風羽低語。虞蘇和帝昊一直在打仗,他是如何去對待所愛之人受傷的事?

“有時很害怕,但也只能幫他穿上皮甲,送他去戰場。阿昊沒辦法,他必須一次次上戰場。”虞蘇已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克服這份恐懼,好在姒昊每次參戰,總是安全回來。“風羽,他會好起來,我見過比這嚴重許多的傷,最終都能康覆。”虞蘇深信,虞正某些方面很類似姒昊,他會沒事的。

“小蘇,謝謝你。”風羽感激,虞蘇這句話,讓他安心了。

“別這麽說。”虞蘇搖了搖頭,虞正對姒昊有恩情,如果不是戰事緊張,姒昊會親自前來探病。

再不允許晉夷將戰火燃到虞地來,虞蘇心中這般想。再不讓戰爭去傷害他的親人朋友,任由兵燹之火,毀去大家的民宅和莊稼。

虞蘇辭別風羽,不過他只回去家中一小會兒,他帶上一位侍從,又折返回虞正和風羽家。虞蘇將侍衛留下,吩咐他聽從風羽的差遣。要是虞正突然發燒,風羽也能有個幫手,代他跑到虞城喊醫師勉。

南洹一役,虞蘇受傷的朋友不少。參戰的親友裏,除去妘周無事,其他都沒能幸免。

虞允傷得也重,他腿受傷,臥榻不起,虞蘇不忘前去探看他。兩位好朋友在榻上,悠然聊著這幾年的事。

虞允告訴虞蘇,虞圓已成親,嫁往浛地。嫁得不錯,對方是個大貴族,人他見過,是個寬容之人。虞蘇點點頭,小夥伴們到這個年紀了,唯有他一人沒有婚配。實則他和姒昊喝過雙連壺的酒,他們的婚姻,比較特殊而已。

“小蘇,他是帝子,你一開始就知道了嗎?”虞允知道姒昊是帝子,知道得比較早,他和虞戍北關系不錯。

“嗯,他來虞城時,我已知曉。那時,我們只想過種田,打獵的生活,所以阿昊隱匿身份。”虞蘇沒什麽好隱瞞,到而今這些都可以說。

虞允聽得唏噓,他沒想到他這位文靜的夥伴,在那時候會守著這麽大的一個秘密。更沒想到,他之後會跟隨帝子前去戎地,甚至翻越毒霧彌漫的天豈山,進入規方。小蘇,真是太讓人驚訝。

“他而今稱王,往後如果能覆國,將是帝邦的君王。”虞允覺得這將是非常了不起的壯舉,但他也為這位摯友擔心,“小蘇,他也會有自己的妻室吧。”

虞蘇看向院中嘰嘰喳喳,在樹梢上跳舞的鳥兒,他沈默了一會。他的沈默不是因為害怕,不安,而是一份愧意。他知道只要自己留在姒昊身邊,姒昊不會有什麽妻室。

“我看不到結果,只能等走到那一步。”虞蘇其實可以預見,但是未來會有其他變故。想起帝邦君王之妻,虞蘇突然想起一個人,“阿允,虞若出嫁了嗎?”虞若應該是已經出嫁了,身為虞君之女,她的婚姻是件大事,不會拖延。

“她嫁得很遠,就在兩年前,她嫁去了蠻邦。”虞允見過虞若出嫁的情景,迎親隊伍非常的壯觀,“我們總認為南蠻不懂禮儀,實則並非如此。”

“若說用禮玉,蠻邦倒是比我們講究,那地方也相當富饒。”虞蘇這些年和商隊常打交道,見多識廣,而且視野也比普通人開闊。他知道南蠻並非傳聞中那麽荒蠻,只是河洛之人對其有偏見。

“是如此。蠻邦,亦是大邦啊,也算應驗了帝妃的預言。”虞允覺得挺神奇,白鹿帝妃的預言,確實應驗了。他看向虞蘇,他輕輕笑了,若說帝妃預言,怕是這位才是正主。

虞蘇知道虞允在想什麽,他也只能笑而不語,他的手指輕扣下榻,說道:“真想再去紫湖看看。”

在虞城,虞蘇住了四天。

第五天早上,虞蘇辭別家人,由依齊辰護送他去任方。一同前去的人裏邊,還有牧正之子任昉。

虞蘇離開虞城時,親友們在南門外送行,有兄長虞昔,姊夫邰東,風川風夕,虞正和風羽等人。

大家揮手送別,熱熱鬧鬧。

虞蘇坐在馬車上,轉身目送逐漸遠去的親友,他沒有感到悵然,他以後還會回來。他以後啊,會經常回來。

在家四天,虞蘇楞是讓虞母給養胖了,天天不是燉雞,就是燉鱉,要麽炙羊肉,蒸面果子。虞蘇覺得臉龐都圓起來了,腰帶系紮時,都要放松些。當然這是他覺得,實則並沒有這麽誇張。

這四天裏,虞蘇不是走訪友人,就是在家中陪伴父母,日子過得相當愜意。在虞城這幾日,虞蘇並不是單純休養,他謁見過虞君,參加過虞戍北的酒宴,還去拜訪了秉叟的家人。秉叟在年前老逝,竟是沒能知曉姒昊稱王的消息,讓虞蘇頗為難過。

在離開虞城的前天裏,虞蘇還去了紫湖和神木。他牽著大白,乘船去紫湖,身邊跟隨著護衛。晉夷入侵南洹後,晉夷士兵曾在紫湖活動,並且在戰爭中放過一把火,將紫湖燒成了焦土。

紫藤林幾乎都被燒沒了,虞蘇站在紫藤林裏,分外悵然。

船過白鷺沚,虞蘇見到了他和姒昊的白色漁屋,那漁屋完好無損,只是早為雜草吞噬。虞蘇登上白鷺沚,將雜草除去,把漁屋收拾一番。他覺得姒昊也許以後會再抵達紫湖,還會有這樣的機會,雖然理智地去想,很渺茫。

離開白鷺沚,已近黃昏,虞蘇只遠遠經過姚屯。他牽著大白,獨自穿過白林子,留侍衛看船。

冬日的及谷,黃昏很安靜,虞蘇孤零零和一匹大白馬走到神木地帶。他站在神木面前,伸出手去撫摸它的樹幹,他聽著簌簌的風葉聲,也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。

那一刻,他是那麽地想念姒昊。

虞蘇坐的馬車和護送他的隊伍遠去,他們將前往南洹,再從南洹乘船,渡過任水,抵達角山。虞蘇會在角山,和姒昊匯合。哪怕只一次離開他的念頭,一次遲疑,虞蘇都沒有過。他會陪伴他,無論一起走到哪裏,也許會一直走到生命的盡頭吧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風夕:你搶走了我們北區一美!

昊總:哦,他本來就屬於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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